华体会中南民族大学 硕士学位论文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论许地山的文学创作 姓名：吕立群 申请学位级别：硕士 专业：文艺学 指导教师：王朝彦 硕士学位论文 中文摘要 许地山首先是作为一个宗教研究家而不是作家从事文学创作 在对现实的把握中 他更多地以对宗教的感悟去领略人生 面对风雨飘摇中的祖国 许地山依然执著于 残酷现实下显得虚妄的宗教理想 双重的 压迫 驱使其终身奔波于天国与尘世之 间 这种徘徊于理想与现实间的极为矛盾的复杂心态鲜明地体现在他的文学创作中 本文在结构上由三个部分组成 第一章论述许地山作为宗教研究家有着不同于 其他作家的独特的创作心理 处于中西宗教文化融合的 五四 大背景下 许地山 由于对各种宗教的熟稔和透彻的感悟和基于传统的儒家思想教育 形成其内心特有 的宗教经验 第二章通过对其文本思想层面的剖析 揭示许地山文学创作中浓厚宗 教意蕴里体现出的强烈的现实精神 基于现实人性的对于人的终极价值的追寻 基 于苦难人生的对于生命意义的叩问和基于国家命运的对于宗教理想与科学关系 的思考与困惑 第三章分析宗教文化对其文学创作形式层面的影响 作家为了提升 作品的审美效果 更多地采用宗教式的思维方式和表现手法 使其文本具有很强的 独创性 仙式 的审美品格  相对其所身处的尖锐阶级斗争和争取民族解放的现实环境 许地山的文学创作确 有其自身的缺憾 对人的终极意义的关怀使其作品减少了几分是非感和现实战斗精神 然而 在 宗教缺席 的中国现代文学中 其文本能够从超越性的非现实的观念上思 考人 思考人的存在价值 思考人的生与死 去探寻人生的终极意义 体现出作家 独特的宗教体验和在此基础上对人性的深度思考 这也许正是许地山文学创作的艺 术魅力所在  关键词  许地山  宗教经验  终极关怀  仙式  的审美品格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ABSTRACT Xu Dishan as one religionist engaged in literary creation at first instead of writer. Facing the reality, he had a taste of life more by the feeling of the religion. In the face of being precarious motherland, Xu Dishan still persistented to unfounded religion ideal under cruel reality. Double oppression drives him to rush about between paradise and this world all the life. This complicated psychology of the contradiction that wanders up and down between ideal and reality reflects in his literary creation distinctly. This text is made up of three parts on the structure. The first part expounds the fact that Xu Dishan as a religionist had his own unique creation psychology different from other writers. Under the heavy background of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that Chinese and Western religion culture merge, because of being familiar with and thorough feeling of various kinds of religions and based on traditionally ideological education, Xu Dishan formed his religion experience with peculiar heart. The chapter two announces that Xu Dishan had a strong realistic spirit that was embodying in his literary creation by the analysis of his text’s thought aspect: the pursuing of ultimate value of man based on realistic human nature , based on suffering life to make inquiries to life meaning and thinking and puzzling for the religion ideal and science democratic relation based on the national destiny. The chapter three analyses culture influence of the religion on the form aspect of the literary creation. The writer adopted the thinking mode and the technique of expression of the religion in order to promote the aesthetic effect of his works, making his text have a very strong originality --Aesthetic character of celestial type. For Xu Dishan was in the realistic environment of national liberation, there were really his ones own shortcomings in his literary creation. Ultimate care of man made his works lack somewhat realistic fighting spirit. However, i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that the religion is absent , his text could ponder over people and peoples existence value and existing and dying from surmounting non-realistic idea and could seek to the ultimate meaning of life, which embodied the writer’s unique religious experience and thinking depth in the human nature, which was exactly the artistic charm of the writer’s literary creation.  Key Words:  Xu Dishan  Religion experience  Ultimate care Aesthetic character of celestial type ２ ０ ０ ４ 年毕业研究生存档材料目录  卷  内  目  录   硕士学位论文 引言  夏志清在他的  中国现代小说史  中  当写到二十年代新文学初期的小说创作 时 特别提到了三家 一是鲁迅 二是郁达夫 三是许地山 他给许地山如此高的  历史地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中国现代文学是在  宗教的缺席  这样一个特殊背景 下诞生和发展起来的 １９２８ 年胡适在 名教 一文中指出 中国是个没有宗教的国 家 中国人是个不迷信宗教的民族 [1] 在 五四 前后的中国 激烈的阶级和民族斗 争从社会基础上填实了宗教得以存在和发展的所有空间和客观环境 使宗教这种意 识形态无法成为中国人架构精神世界的直接柱石 当然它也就未能成为中国社会的 重要精神内容 而且从 ２０ 世纪前半叶中国社会的思想 文化状况来看 宗教这种意 识形态不仅未能成为中国人 中国社会的重要精神内容 反而成了革故更新的中国 现代知识分子否定 排斥的对象 这样 由于宗教的缺席 ２０ 世纪前半叶中国社会 中一些本来应当由宗教承担的责任 却由中国现代文学来承担了 作为文学研究会 的主要创建者之一 许地山与鲁迅一样都有着为人生的创作目的 不同的是许地山 主要不是一个启蒙主义者 而是一个宗教研究家 他不像鲁迅自觉地体现着世界和 中国的思想潮流 努力揭示旧文化在中国人的精神上留下的恶劣影响以达到 揭出 病苦 引起疗救者的注意 他的文学创作不是依靠对世界最新的理解和追求 而是依靠宗教去寻求人的终极性道德理想 在这种情况下新与旧便不重要 社会的 变化以及由这种变化带来的对人性的新要求也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人应当是怎样 的 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艰难地寻找着理想的人格，寻找着人生的终极价值  对许地山文学创作研究经历了一个历史的过程 八十年代由于的原因 评 论界更多地以 标准 和 尺度 去衡量其作品 进入九十年代 评论文章从 宗教 思想文化 文本 等方面对其文学创作进行深入开掘 １９９８ 年在香港召开的 许地山教授学术研讨会 上 香港中文大学卢玮銮教授的 最后的 叛逆  许地山在香港的思想初探  以围绕  国粹与国学 的一场论争  １９４１  论述了许 地山对封建传统的 叛逆 精神 师范大学丁善雄教授的 许地山的散文艺术 论述了许地山散文擅长 立异 的 突出化 手法 把普通之物变为不普通 把熟 悉之物变成 陌生 让人觉得新奇而有所领悟 内地学者哈迎飞 佛其骨 道其 心 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剖析 贵州社会科学 ２００２ 年第 １ 期 许正林 许 地山 爱 的哲学与救世主义 盐城师专学报 １９９８ 年第 ２ 期 从具体宗教出发  1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剖析了作者厚重的宗教情结  而陈平原 论苏曼殊 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  中 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１９８４ ３ 以及席扬 许地山散文论 文学评论 １９９２ 年 第 ３ 期 都从宗教学这一整体性角度深入挖掘了奔走于天国与现实之间的许地山其 内心的巨大矛盾与困惑  从总体上说 中国现代文学和宗教文化之间的关系主要表现为二个层面 一是 主题层面 一是形式层面 就主题层面来说 中国现代作家从当时的现实社会需要 出发 汲取诸多宗教文化精神融进自己的创作 成为作品主题意蕴的一部分 就形 式层面来说 中国现代作家为了提升作品的审美效果 有时采用宗教式的思维方式 和表现手法 从而使他们的作品具有很强的独创性 [2] 本文将借助这一理论框架 从 家庭 时代背景出发 从作品的表征及其成因入手 力求揭示许地山文学创作中浓 厚的宗教情结背后潜藏的深层的社会现实和文化心理 2  硕士学位论文 第一章许地山文学创作的心理背景  第一节  宗教经验  理性和情感是人类生活的两个不同领域  尽管人类以其理性的能力不断地体现 着征服世界的能力 但它在整个意识的领域中只是冰山露在海面上的那一部分 人 类的情感化存在构成了隐藏于海面之下的冰山 它以本能和直觉的方式支撑着人类 在西方文化中 对人生终极存在的思考经常与信仰上帝联系在一起 就信仰而言 它表征人类的终极关怀 它是建立在情感与理性两种基础之上的 人的情感在信仰 这一个人态度中起重要作用 有时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信仰的对象引起人的兴 趣 这种兴趣的态度首先在情感范围内得到实现 产生这样或那样的感觉或体验 信仰不在情感态度之中是不可能的 对西方人来说 上帝与其说是道德的审判者 还不如说是他们生存情感的寄托和道德追求的目的 康德论证了上帝的存在不是理 性能够加以证明的 对寻觅精神家园的流浪者来说 他们的信仰同样不需要理性证 明 相对于理性主义只承认逻辑思考所得出的知识为真理 宗教的信仰就不可能以 明确而证实过的形式成为它们的精神内涵 尽管许多宗教对其信仰作了解释和论证 但实际上论证的内容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它以某种论证的形式弥和了理性和情感之 间巨大的鸿沟 使人的身心得到平衡 宗教的吸引力在于它提供了一个综合体 一 个提供精神安慰的场所 它提供生活的意义 正是在这一意义上 墨西哥一位作家 指出 只有情感能够深入生存的底蕴 仅有逻辑思维是不够的 只有当逻辑思维  体现为情感时  才会产生预言家式的  通观全局的  具有宗教感的眼光 宗教经验 是与理性知识相对的概念 它既有知觉 感觉等感官表象 又有 宗教活动主体的主观评价和能动表现 既包括宗教信仰者的个体切身体验 也包括 非宗教信仰者的外在感知 既包括宗教信仰者在宗教活动中的短暂出现的强烈 神 秘的某种特殊感受 也包括他们在宗教活动中长时间所持续的一般琐碎的经验 沈 从文在谈到许地山的创作时说 这调和 所指的是把的爱欲 佛教的 近代文学与古情绪 糅合在一起 毫不牵强地融成一片 [3] 作为宗教研究家 许地 山既有真正的宗教热情 又能超越某一教派的局限 在 商人妇 中 作家同时涉 及佛教 教 和伊斯兰教 且不带任何宗教偏见 希望各种宗教的信仰者互相 怜爱 互相帮助 在写于 1922 年的论文 宗教的生长与灭亡 许地山表示 我信  3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诸教主皆是人间大师  将来各宗教必能各阐真义  互相了解 宗教的仇视  多基于 教派的不同 所以现在的急务 在谋诸宗教的沟通 这与其说他对于各种宗教教规 教义的暧昧 不如说他在为人类寻找一种宗教 一种无论对于社会还是个人都在于 养成一种去恶扬善的伦理秩序 在于塑造一种精进向上的人格的精神性关怀 我想 宗教当使人对于社会 个人 负归善 精进的责任 纵使没有天堂地狱 也要力行 即使有天堂地狱 信者也不是为避掉地狱的刑罚而行善 为贪天堂的福乐而不敢作恶 才对 [4] 活与人生终极关切的必要 并越来越深刻地体验到它们的存在 他指出 我们对于宗 教的赞成或排斥 毋须在神学的理说或外表的仪式 要以宗教家对于生活的态度为衡 若无正当的生活态度 虽行了许多仪文 诵了许多线] 显然在许地 山看来宗教的形式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于一种人格的神圣 所谓宗教超越的本意 就是既超出个体自身 又超出物质世界的范围之外 寻求某种外在的终极性的 作  为人格神的存在  宗教作为  整个人类精神的底层 [6]  为满足人们追求无限的精神 需要 想象和设定一种 终极实体 这种 终极实体 始终是人类感受的极限 但 又是一种无限的力量 这种力量使人有可能超越有限的人生 从深陷于有限存在的 困扰中彻底解脱出来 产生一种宽慰感 安全感和神圣感 由于对佛道文化和教文化的熟稔和透彻的感悟 许地山能以一种雍容大度 的姿态把握三者的实质并进行互补 他在接受了佛教 虚空观 的同时却并不遁事 而是在悲凉中显出积极向上的动姿 圣经 马可福音 第十三章 这世代还没有过 去 这些事都要成就 天地要废去 我的话却不能废去 正是有如此矢志不移的坚 定信念 才会在受难的厄运困境中看到将来的快慰和胜利的预兆 所以 虽然 我们多次听闻耶稣哭泣 从未见他笑过 的确使人惊异 但我们仍要说 透过他不 断经历的苦难 在环绕着他的自然界中 在孩童中 尤其是在他的存在和他的使命 中有一种快乐的闪光 [7] 在 造成伟大民族的条件 一文中许地山表示 人类的命 运是被限定的 但在这被限定的范围里当有向上的意志 许地山曾说 儒道两家 底思想可以说是整个中国思想底两方面 从我国人日常生活底习惯和宗教底信仰看 来道底成分比儒底多 我们简直可以说支配中国一般人底理想与生活底乃是道家底 思想 儒不过是占伦理底一小部分而已 [8] 道家执着于现实人生 并不强求根除人 的一切需求 而是返朴归真 提倡在节制的前提下合理地享受人生 许地山认 为人生就仿佛一朵伤残的花 但他仍能怒放 若不把它底生命夺去 虽然不完全  4 硕士学位论文 也可以得着生活上一部分底美满 信仰的本质是一种自我超越性[9] 而宗教正是在这种自我超越性的基础上 表达 人的信仰 表达人的终极关怀 宗教运用人所具有的超越现实而与终极存在和谐一 致的丰富想象 从有限趋向无限 从此岸世界趋向彼岸世界 正如麦克斯 缪勒所 说 宗教是一种起源于对人的 有限性 之克服和超越的 领悟无限的主观才能 宗教是一种内心的本能 或气质 它独立地 不借助感觉和理性 能使人们领悟 在不同名称和各种伪装下的无限 没有这种才能 也就没有宗教 甚至连最低级的 偶像崇拜和物神崇拜也没有 只要我们注意倾听 就可以在所有的宗教中听到这种 精神的 这是一种渴望 力图要认识那不可认识的 说出那说不出的 渴望得 到神和上帝的爱 [10] 许地山之所以不偏倚于其中任何的一种宗教文化 是因为他 有以天生和蔼的禀赋建立起的特异而卓然的人生哲学和价值观 故他看待 是 注重其高超的品格和一切道德的能力所表现的神格 [11] 佛教道家亦然 在许地山那  里  粗俗的宗教形态被抛弃了  而代之以  有修养的哲学形态  马克思语 美国心理学家贝特森和文蒂斯认为 宗教经验是个人潜能和社会环境之间交感 的产物 [12] 许地山文学作品中浓浓的宗教文化色彩 也是作家个人潜能和社会环境 之间交感的结果 作为宗教家 在对各种宗教进行深入研究的过程中 宗教文化的 影响已成为许地山的一种个人潜能 或是一种情感寄托 或是一种心理体验 或是 一种生活积累 在高扬人的主体意识 意志 主观精神的 五四 时代 中国现代 作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宗教希望借此寻求拯救中华民族魂灵的精神药方的大背景下 个人的潜能和社会环境融成一种 宗教经验 而所谓 宗教经验 就是宗教信仰 者对神圣物﹙神 神圣力量 神性物﹚的某种内心感受和精神体验 [13] 作为基本象 征的 神 或 上帝 在荣格看来无非就是植根于集体潜意识的 原始模型的表达 方式 因为该象征所要表达的就是 精神的统一 或 存在的本原 经验者在其 中会感悟到伟大而崇高的意义 在心理学上可以说 这类象征体系所表现的就是 精 神整合境界 它能把经验者内心的所有冲突因素统一起来 对于许地山来说这种 精 神整合境界 恰恰就是其所执着与寻求的终极关怀 因而在他看来 不论这个世界 如何看待宗教经验 有这种经验的人便拥有一笔伟大的财富 一种使他发生重大变 化的东西 这种经验变成了生命 意义和完美的源泉 同时也给予这个世界和人类 一种新的辉煌 [14]  5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第二节儒家思想  身逢文明冲撞  文化汇合和自身民族历史的发展处于过渡时期的中国知识分子 往往会肩挑起一个 重构 固有文明的文化使命 那就是在反省传统文化时 用全 新的眼光视野 全新的价值观念使固有文化获得新生和创造性发展 面对 五四 变化如骤的世界 社会 人生 生存的意义和人生价值问题则越来越像一副枯槁的 骷髅 意识也与我们整个人类本性深邃的非意识生活 与我们的情感生活相脱离 人失落在一个漂浮不定的世界上 不在有绝对的价值 不在有绝对的权威 也不在 有绝对的支撑 人们成为精神的流浪者 四处漂泊 随波逐流 科学与的进步 并不能建立心灵的终极价值 而中国文人的心里需要深层的生存意义来填充 需要 更虚玄的人生价值去实现 几千年的生存方式一时似乎不那么能够支撑自己的生活 当传统价值观发生动摇时 人内心的信仰就成了肉体生命的唯一避难所 它总是不 断地努力去引导为了正义作出神圣的贡献 许地山将宗教的振兴当作改造国民 精神的必要途径 在宗教精神的导引下 重构一个慰藉灵魂 让思想精神的灵性有 所皈依的精神家园 便成其深层的精神求索和心灵呼唤  人的精神渴望往往通过人的信仰而实现 而信仰则是建立在情感和理性两种基 础之上 从较为成熟的文化表达形式来看 它情感的实现形式就是宗教 情感化的 生活并不等同与情绪化的生活 情感化的生活是由人类历史发展中的认识论 伦理 学和本体论的长期积淀形成的 不言自明的综合能力 情感过程与认识过程不同 它不是对周围世界的简单反映 而是表示人对这个世界的一定态度 属于人的心理 范围 如果我们以理性之名漠视人类生活中的情感成分 我们将对心灵的呐喊一筹 莫展 施怀策尔指出 事实上现代人已毫无精神上的自信 他们在外表上显得很有  自信  而内心却极其缺乏自信  尽管他们在物质方面表现出极大的能力  他们实际 上是个发育不全的人 因为他们不懂得思想的能力 显然 一个健全灵魂决不能仅 有控制物质世界的智性能力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具有平衡自然与人类世界的综合思 维能力 要包含对人类终极存在的思考  许地山终生奔波于尘世与天国之间 但要真正解决理性与情感的矛盾 冲突和 失衡 显然不能局限在人们的精神世界 局限在意识的领域 精神是对现实世界的 反映 情感是对现实世界和人们生存环境的态度 要弥和理性和情感的失衡 要改 变情感对世界和社会生活的态度 首先要改善我们的生活世界及其人的生存环境 6 硕士学位论文  改变这个社会和世界  大家都是炎黄子孙  谁无种族观念  眼见国家事事不如人 胸中自然会起角斗 林语堂语 纯粹的宗教体验决不会完全脱离道德理想 即使 信仰一种似乎并不包括道德法则的宗教 实际上也涉及到了对道德体系的选择 因 此每种宗教实践都包含了道德内容 [15] 可以说 一切宗教都是伦理性的 都包含了 道德的因素 许地山终究是一个不倦的前进者 无论风云如何变幻 他那种忠于祖 国的强烈的是非感和正义感是永远无法抹杀的 五四 期间 许地山以不可抑制的 爱国热情和同学们一道参加了声讨卖的 抗日战争爆发后 他自觉地 投入抗日救亡工作 他走出书斋 冲上街头 慷慨激昂地宣传抗日 还在 大公报 上发表独幕剧 女国士 借历史故事动员抗日 此外 他还担任了中华全国文艺界 抗敌协会香港分会的理事 为抗战夜以继日 不遗余力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许 地山拥抱宗教是基于为社会变革寻求精神上的支持 这其中渗透着中国知识分子就 有的 悲而后有学 愤而后有学 无可奈何而后有学 救亡图存而后有学 的民族  忧患意识 他研习宗教的最大抱负正是试图通过在学术艺文方面对于的挖掘 通过对人生终极关怀的追寻来影响和改造国人的文化心理 借宗教悲济摄世的情怀 去为这残忍而混乱的世界创造一种良好的社会秩序 宗教本无强烈的情绪 但 经 五四 中国知识分子的复兴 特别是基于这场复兴运动的社会背景 他们 有意识地选择宗教精神来进行阐扬 热情专注于他们可能急需的道德理想 梦想为 民族 国家 社会提供更深远的发展动力和价值关怀  虽然许地山的宗教救国思想被历史证明是不堪一击的 宗教将退于书斋作纯学 理之探究与知识上之考证 但从心理上说确是许地山 齐家治国平天下 儒家思想 的男儿抱负的抒展 在 原始的儒 儒家 与儒教 中他这样评价 儒的道理 儒 底道理底精华处 我可以说是在君师底理想上头 我们所学所问 不是专为学问 而学问 是要致用底 致用是在齐家 治国 平天下上头 学底是古典谟 而功业 在当世 所以说 修己以安百姓 修己正南面 这儒底君师理想 弥漫了我民族几 千年底头脑里头 我们常以为单是学问不能算为学问 必得把他现于实用才对 历来 在政府有势力底 所谓负有经时济世底才干底都是大儒者 都怀着不同的治人理 想底 儒教里头 积聚了许多可贵的道理 可惜现在只有少数人从事寻绎 而多 数人正在做西方文化底转运手 把他鄙弃了 [16］ 中国纯粹建筑在这一 种道德的结合上 国家的特性便是客观的 家庭孝敬 中国人把自己看作是属于他 们家庭的 而同时又是国家的儿女 [17] 在黑格尔看来 以儒学学说为精神支柱的中  7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国封建社会是一个以血缘家族关系维系的宗法社会 它极度关注族类而忽视个体  从 家族利益出发竭力束缚个体 强调个体人格的正心 诚意和修身 为了族类而牺牲个 体 的确 儒家的特点就是群体关怀 但是这种群体关怀实质上是出于对个体的关 怀 因为在儒家观念中 个体存在是有限的 而群体存在却是无限的 为了追求个 体的不朽 就只能诉诸群体的生生不息 将个体溶入群体 就是将有限溶入了无限 这个无限的存在就是如孙中山所说的 人民的生活 社会的生存 国民的生计 群 众的生命 [18] 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 保证群体永存的法则 就是仁 义 礼 智 忠 孝等等群体伦理原则 儒家认为 通常情况下的 仁者爱人 克己复礼 极端 情况下的 杀身成仁 舍生取义 就是用以超越个体生命的有限性 达到国家 民族的无限性 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儒家为什么在 修身 的 内圣 之外 还要 讲 外王 的 齐家 治国 平天下 了 所 修 之 身 也是速朽的 只有 家 国 天下才是不朽的   8 硕士学位论文  第二章  许地山文学创作和宗教文化关系的思想层面  第一节 宗教信仰的本质是终极关怀  文本创作中的终极关怀 所谓终极关怀就是满足人的一种非物质享受的精 神需要 是人的一种精神性关怀 它源于人之存在于有限而又企盼无限的超越性本 质,它是人的超越有限,追求无限的一种精神渴望 这意味着人对当下存在状态的一种 超越 显示着一种人生态度 即它设定了人生中最高的价值目标和人生最后意义 然后把自己整个的人生寄托在这个目标上 形成贯穿自己整个人生过程的一种精神 信仰 然而 终极关怀必须把事物的当下状态作为一种既定的 整个 终极关怀 的前提条件和出发点 即它必须立足于现实 完全脱离现实的终极关怀会成为一种 毫无意义的幻想 中国是一个宗教意识极为薄弱的国家 中国人极少从超越性的非 现实的观念上思考人 思考人的存在价值 思考人的生与死 许地山由于其冥思形 的性格 从事与宗教密切相关的职业 以及几经患难的人生经历使其能够从人的终 极道德标准 从社会苦难的不可避免和人类爱的终极需要 从面临不可抗拒的社会 力量与污浊现实中保持自我精神的善与美的需要出发去探寻人生的终极意义 一 生死的限定与  的冲突  生命状况总是在一定的时间维度和空间广延的设定中展开的  生命总是时间 的生命 存在于空间的生命 它无法挣破时间的藩篱和空间的囚牢 这样 生命又 受时间和空间的双重限定和约束 也就是说 生物的物理的自然法则规定生命必死 时间和空间束缚了生命的自由性 最终将生命纳入时间的有限长度和空间存在的某 个形式 [19] 个体生命因其必死性只能存在于有限的时间和空间 在与无限时空的对 峙中显示其欠缺 我不信人类在自然界里会有得到最后胜利底那一天 地会老 天  会荒 人类也会碎成星云尘 随着太空里某个中心吸力无意识地绕转  序 野鸽 的话 死亡使人在具体事情上得到的大大小小的胜利都化为虚无 草木青青不过 一百数十日 到头来 又是樵夫担上薪 百虫生来不过一百数十日 到头来 又 要纷纷扑红灯 愚妇人 许地山深刻地指出一个简单的事实 那就是对于无限 时空来说 人和其他生命体一样是有限的存在 然而 人又与其他生命体不同 动 物是和它的生命活动直接同一的 它没有自己和自己的生命活动之间的区别 9 它就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是这种生命活动  人则把自己的生活活动本身变成自己的意志和意识的对象  他的 生活活动是有意识的 [20] 死亡意识标志着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 使人类从此由无限 的存在转为有限的存在 生命从无足轻重转而为弥足珍贵 生命的意义由此建立起 来 毋庸置疑 死亡恐惧是人类存在的基本焦虑 它来自于生命的 美国现代 心理学之父威廉 詹姆斯称死亡是潜伏在人类幸福欢乐的虚饰之后的 深藏的蛀虫 命命鸟 中以敏明与加陵近似 涅槃 性质的而结束 结尾宁静而愉快 他俩都坚信理想的爱情将会在 彼岸 得到实现 涅槃 就是佛教所说的 灭谛 即断灭 超脱了一切烦恼 亦即正式开始了宗教所谓的彻底超越 涅槃 作为一个 目标 是个体获得的一种 寂静 的精神境界或者精神状态 咱们是生命的旅客现 在要到那个新世界 实在叫我们快乐得很 在这里不是的寂灭 而是 的极端表现 在死亡中归为一体是爱的实现 [21] 在这场悲剧中 人生的在生 命的 不完全 中得到解脱 然而 当逃避死亡的人们转过来面对人生虚无的恐慌  时  自然会寻求某种方法来替代性地满足对生命永恒的渴求  宗教将生与死统一起 来 无论是老庄的在自然运化中得到永生 还是佛教的在尘世中超脱生死 宗教通 过对灵的推崇和对肉的否定 把生与死 灵与肉的二元转化为一元 从而使 死 成为人类终极关怀的切入点 所有的宗教都为人类建构了一个 终极存在 既缓解 了死亡恐惧 又把人生境界从一己提升为人类的超越性存在 使人生充满意义 人 类生命从生物性的生存转化为社会性的生存 人类不在是个体的 自私的 而可为 人类献出个体生命 我愿做调味的精盐 渗入等等食品中 把自己的形骸融散 且 回复当时在海里底面目 使一切有情得尝咸味 而不见盐体 愿 人不死是荒谬的 没有死 就没有爱和 没有冒险和悲剧 没有快乐和 痛苦 没有生命的魅力 [22] 一切人生观和价值观皆源于死亡意识 行为的意义和价 值均须置于死亡的天平上加以衡量 死亡赋予生命以意义 人生因对死亡的理解和 态度而呈现出高下 任何一种深刻的人生观都能正视生命悲剧 许地山对生存意义 的终极追问 使其生命的真实性得以呈现  二  隔膜与孤独  方兴在论 命命鸟 时一语中的  许地山 把人与人之间的隔阂障蔽  冥漠  无情  赤裸裸地写出来  以针砭一般过眼浮云  或放辟邪侈的人的心  对人生含者 无限的悲哀与痛恨 却又处处含者勇往奋斗的精神 [23] 敏明与其父 加陵与其父的 隔阂自不必说 敏明与加陵之间也无法沟通 对于爱情 敏明比加陵更看重灵的契  10 硕士学位论文  合 这才有了加陵想得到敏明的吻 敏明却 好象不曾听见  更甚者他们连也 不是基于同样的原因 敏明通过幻象看穿了人世的污浊 人与人的隔阂 爱的无常 而情愿弃绝尘世 转生极乐国土 加陵却因 未到过那城 所以愿意却瞧一瞧 小说中幻象世界的设置具有强大的隐喻功能 它暗示者人间的隔阂与孤独无孔不入 无处不在 幻象中此岸的两只无语的呆鸟 命命鸟是隔膜的实体化 是琐屑温馨 的爱情也难以融化的真实 在这里 无语 意味着无法对话与沟通 爱的使他 们渴望倾吐衷肠 隔阂却使他们无言相对 那时节 我要和你相依恋 各人才对立 着 沉默无语 心有事 而这已是爱的最好境界了 另一岸的命命鸟们立在雨 中 情尘 的花瓣中 对一切异性诉说着相同的情话 我很爱你 你是我底命 除 你以外 我没有爱过别人 我对你底爱情也是如此 我除了你以外不曾爱过别的 女人 继而翻脸无情 互相啮食 人间第一痛苦就是无情的人偏会装出多情的模 样 有情的倒是缄口束手 无所表示 无法投递之邮件 给琰光的信 爱情的  有无  语言的有无都无法消除隔膜的存在  许地山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把隔膜视为 人与生俱来 无所不在的特性 人们试图努力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却永远无法真 正泯灭它们 这虽有其社会现实因素 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来自于人类内在的精神层 面 我很了解他 也了解你 但我要提醒除你疏淡的友谊外 不要多走一步 因 为 凡最终的地方 都是在对岸很高 很远 很暗 且不能用平常的舟车达到底 无法投递之邮件 每个生命个体都有自己固守的精神家园 是旁人无法窥测的 所以 人注定要 承受孤独 深刻的孤独者不会满足于对现实 此在 的思考 而必须站在更高的层 次感悟人生和宇宙 与 彼在 的彼岸世界对话 这也正是伟大作家之所以孤独的 原因之一 [24] 许地山就是这样的孤独者 一个人的心境 就是另一个人的性格 [25] 小说家各个潜在的自我都是作品中潜在的人物 因而 许地山笔下的人物身上也 或浓或淡地渗透着悲凉的孤独感 这种孤独感来自现实处境中与其他人之间的隔膜 也来自对生命有深刻感悟后整个内在世界的完整独立使他人无法穿透 这个内在世 界因超越滚滚红尘而使无从探测 它自成一体 将目光投向 彼岸 因而 麟趾 女 儿心 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孤独的 没有人懂得她为什么要固执地寻找她的父亲 春桃 春桃 虽最终和两个男人组成三人之家 但两个男人没有一个会懂春桃对 自由独立的执著 梦鹿 东野先生 的妻子虽被梦鹿感化 但 子非鱼 安知鱼 之乐 她不懂梦鹿之乐 因为他的宽容与悲悯来自另一世界 11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三  不自由与异化  在 危巢坠简 中许地山讲述了一个旅馆老板为牟利把客人杀死当马肉卖的 人 变兽 的故事 人在饱尝大自然的生老病死的威胁和社会的压迫所带来的作为个体 的人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巨大痛苦时 还不得不面对自身精神上的被异化的 可悲处境 自由是一种不受他者 异己力量控制的自为状态 人在面临命运的苦 难时 或许还能 直面惨淡的人生 正视淋漓的鲜血 然而当自身精神出现异化 使人沦为 畜人 堕在畜道上的人时 却只能摇头叹息 可怜 可怜 对于 许地山来说 人被异己力量 如金钱 权势 贪欲 淫念 暴力欲等等 控制 迷 失自我本性 精神发生异化而伦为非人的境遇是最可悲的 那使同伴在物质上变马 变牛 人们 是由于不知爱人如己 他们是不知爱己如人 虽然可怜可恨 是最可伤可悲的 还不如那使自己在精神上变猪变狗底  对灵的沉沦的格外重视使许地山的作品更侧重精神层面  致力于开启人类心底 善的一面 自然就减少了几分是非感和现实战斗精神的锐气和力量 我想凡属羞耻 的纪念都是人类的和世界的 怎么讲呢 我们试看那仗力欺人底恶徒整天横冲直撞 地闯祸 从没有见他所做底事就赞美他会欺凌人 反要怜悯他底兽性犹存 或是以 与他同籍为耻 就是那恶徒底良心有时也会不安底 这似乎颇有不分对象 滥施慈 悲的博爱色彩 五七 纪念与人类 许地山用他超人的智慧看到了人性中尚未 根除的兽性的一面 这与鲁迅的 狂人日记 中对人性恶的一面的体察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许地山在情感态度上充满同情与悲悯 面对人生的不自由与异化 许地山更看重自由的价值 在阴森清冷的氛围中 鬼赞 铺写了一场充满鬼趣的自由的歌舞 借鬼的歌唱诉说了他对自由的渴望 在 有福了 的排比句中 许地山建筑起一个乌托邦式的自由王国 这里可以 达到 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 的极乐 从这个角度 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结尾的陡 转 人哪 你在当生 来世底时候 有泪就得尽量流 有声就得尽量唱 有苦就得 尽量尝 有情就得尽量施 有欲就得尽量取 有事就得尽量成就 赞生与赞死都是 出于对自由的理赞 在深谙世间的种种不自由 许地山做出尽量利用生命去追求自 由的选择 人类的命运是被限定的 但在这被限定的范围里当有向上的意志 所谓 向上是求全知全能的意志 能否得到且不管它 只是人应当去追求 造成伟大民 族的条件 面对人生痛苦与虚无本质 应当正视人类自身局限 从而更加务实地进 取 凭借坚强的意志不懈奋斗 在奋斗和进取中创设一切有益于生的东西 实现生  12 硕士学位论文 命的价值 感受生命的快乐和美好 这与涉世未深 因无知而无畏的行为自是不同 它是建立在对生命的悲剧本质清醒认知之上的执著与信仰  罗素说过  现在  人们常常把那种深入探究人类命运问题 渴望减轻人类苦 难 并且恳切希望将来会实现人类最美好前景的人 说成是具有宗教观点 [26] 这 也许可以说是许地山现代意义上的终极关怀吧  第二节  宗教情感  宗教对我们所意味的是  作为个体的人在孤独中的情感  行为和经验  按我们 的领悟 是他们自身处于和神圣者的关系 此一神圣者可能是他们所专注的任何事 情 威廉 詹姆斯 [27]  一  女性崇拜  众所周知  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排斥妇女  教认为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条肋 骨 而且认为是由于女人的好奇 禁不住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子 致使人类被 逐出伊甸园 伊斯兰教的谚语说 男人可以忍受一切 就是不能忍受提到他的妻子 古印度教认为 生为女身是恶业的结果 这就意味着在此世轮回中她们是无权获解  脱的  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觉悟的契机是看见女人的阴部  女人是男人获解脱的障 碍 尼姑被认为是属于和尚的 尼姑庵里的法事要由和尚主持 尼姑的善业将使她 们再生为男人 就连释迦牟尼的母亲也在生下儿子七天后死去 转生为一个男性的 神灵 在中国传统的儒家认为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人不得进入孔庙 不得进 入家祠 更没有受教育的权利 女子无才便是德 道家的阴阳对转的理论 是 所有中古宗教中最体现两性兼体的理论 但是一发展到寻求长生之术的道教 就成为男人采阴补阳的对象 女人 然而 这里有一个很矛盾的现象 中国的传统哲学因为神秘主义而被称为是女 性化的 修行的结果是使男人在心理上变得女性化 一方面歧视妇女 一方面又要 男人以母性的领悟力来获得解脱 因此 一个正常的女人 特别是中国女人 她们 本身就体现着所有宗教都倡导的爱的精神 而且是非常富于实践性的 许地山或许 正是领悟到这一点 而在其文学创作中尽情讴歌母爱的崇高 赞美女性的淳朴 坚 贞与顽强的生命力 他以动人的笔触展示了女性精神世界的崇高和智慧 尽管她们 的命运常常是蹇涩坎坷的 但她们的人生却总能够赢得我们的同情和尊重 在 醍  13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醐天女  里  他以佛家语称赞勇敢智慧的女子是醍醐海里升起的  乐斯迷  即  爱 神之母 醍醐 原是从牛乳中制得的甘美食品 古印度把 醍醐 比作牛乳 五 味 之首 认为 从牛出乳 从乳出酪 从酪出苏 从苏出熟苏 从熟苏出醍醐 醍醐最上 苦有服者 众病皆除 所有诸药 悉如其中 [28] 许地山以醍醐天女来表 达他对女性的尊重与敬仰 这份崇高的感情不仅来自于女性是生命的源泉 而且是 智慧的化身 她们的 温柔 豁达与坚毅常常是超度凡夫俗子走向圣洁的极乐 园地的精神导师 我心里本有一条达到圣洁极乐园地底路 从前曾被那女人走过底 现在那人不在了 这条路不但是荒芜 并且被野草 闲花 棘枝 绕藤占据得找不 出来了 我想 沈从文称 空山灵雨 为 妻子文学 其中的 妻子 体贴 温柔 贤淑 心灵聪慧 是个杰出的布道者 她巧譬善喻 常常使迷于现象的丈夫 自叹弗如 油然而生敬意 在她眼中 一一色 一一声 一一香 一一触 一一造 作 一一思维 都是佛法 她告诉好闻香的丈夫 你一爱 便成为嗜好 那香在闻  觉中  便不是本然的香了  香  面对刚愎的男子或愚妄的丈夫  她们相机说法 应病与药 所用譬喻不仅清奇高妙 富于情趣 而且直指根源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 于尚洁以蜘蛛喻命运的那番人生哲理了 正因此 许地山由衷地感叹 人要懂得怎 样爱女人 才能懂得怎样爱智慧 不会爱或拒绝爱女人的 纵然他没有烦恼 他也 是万灵中最愚蠢的人 别话  二  恋母情结   宗教的本质既不是思维也不是行动 而是直觉和情感  它希望直观宇宙  专 心聆听宇宙自身的显现和活动 渴望在孩子般的被动性被宇宙的直接影响所抓住  所充实  施莱尔马赫 [29]  这就是宗教情感  一种  对宇宙的直觉 所唤起的  对 无限的情感 大千世界丰富多彩 而宇宙就象万事万物的母亲 它所孕育产生的各种形式 每个生命以及一切事情 都是作用于我们的 同一项活动 老子以 玄牝 象征创 生宇宙万物的道 牝 即母性 玄牝之门 是谓天地之根 [30] 所以 母性 即 道 老子所谓 天下有始 以为天下母 各个归其根 归根曰静 即 食母 归根 均是从母性即道这一根本意义上说的 这相互渗透的两个方面是老庄哲学的精魂所 在 事实上 对母亲的依恋与需要乃是每个人经验中一个正常的组成部分 罗 洛 梅 许地山深厚的道家根基的深层心理是基于生命潜意识上的恋母情结 对于 个体心理来说 生命内在的生存需要而不是性本能才是恋母情结的重要内容 14 恋母 硕士学位论文  是寻求营养  保护和温暖的一种生命的需要  在此意义上我们将  恋母情结  这个 概念的基本内容规定为 满足生存以及寻求保护这样一些生命基本需要的潜意识因 素 许地山一生颠沛流离 几经患难 逐渐形成了其主体经验中 生本不乐 的生 命悲剧意识 安全与归属的缺憾性经验已经沉淀在作家的潜意识中形成了恋母情结 的深刻根源 正是基于个体与生俱来的生命需要 许地山把对个体母亲的依恋同对 氏族母神即 道 的皈依连接起来 在个体潜意识中渗透着集体潜意识 渴望让个 体生命吮吸创生万物的道的乳汁 从而获得永不枯竭的生命之泉 爱亲的特性是中 国文化的细胞核 因为爱亲崇母 所以我们民族的文学作品叙事直贯 有始有终 无论说什么 总有从古说到今的倾向 也因为爱亲崇母 所以我们民族安土重迁 眷恋故家 爱父母的民族的理想生活便是在这里生 在这里长 在这里聚族 在这 里埋葬 东西南北地跑当然是一种可悲的事了 因为离家 离父母 离国是可悲的 所以能和父母 乡党过活底人是可羡的 读 芝兰与茉莉 因而想起我的祖母  显然  许地山生命潜意识中的恋母情结也表现为对土地的依附  正如对母神的崇拜 经常与对地神的崇拜连接在一起 对母亲的依恋也往往同对土地的依附紧密结合 土地成为母亲或者母神的象征 母亲的土地 是故乡与祖国的象征 这是一片生存 的理想土地 人们诞生于此 受到保护 并归宿于此 因而 对个体母亲的依恋往 往引申为对母神的皈依 对故土的向往 对失去的乐园的追寻 直至对人与自然的 本然状态的回返和对人类及宇宙本根的索究 文学是一种经验再现的艺术 作家为了达到审美的艺术目的 必然向意识深处 挖掘经验 这样就会触及潜意识层 妻子意象 已成为解读许地山整个文学作品的 关键所在 它既昭示着作者的创作动机也宣告了他的价值归宿 寻求一种理想的 宗教式理念使人类回返母性之爱 自然与自由 关切与同情的至深的爱 一种无所顾忌 无所畏惧 去探寻生命及宇宙的本根 无私无欲 体现着  第三节  宗教困惑  价值意识有两个层次  一个是理性层次即理论形态上的  另一个是社会心理 情感层次上的 就个人的精神发展而言 意识的理性层面和情感层面必须保持平衡 心理 情感的层次不是单纯的本能 它的沉淀物负荷着不同的价值观 从心理学分 析 在促使形成宗教信仰的心理状态中 那些对人产生消极作用的个人和持久的心 理状态具有特殊的意义 美国心理学家约翰 纳埃姆指出 异化和丧失个人自我感  15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就是这个社会在心理上造成的结果  不仅如此  心理层面也是最先发生价值冲突的 战场 一旦人的理性和情感失去平衡 人的情感就会要求理性作出解释和论证 在 理性不能说服情感的情况下 人的情感将会作出最终的选择 从 1913 年到 1916 年 到缅甸仰光中学任教的一段时间是许地山从理性上被宗教塑造的开始 家境的日渐 困顿 使他不得不从最基本的生存方面来直面现实 同时个人生活的颠沛流离 也 促使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弱者的角度谛视社会乃至身边所发生的一切 一方面他忖身 推人同情弱者 并以此决定了他情感色彩的现实性 另一方面以亲身所感所睹之社 会不平而萌发了改变现状的愿望 试图为这的社会寻求一条到达光明的路 我 们从其进入宗教的角度和动机可以感到许地山有感人类的不平和人生的黑暗才走入 宗教的 不是规避 而是试图从中找到援救世道的良方 而不只是拯救自己 这一 对宗教精神的皈依就带着极为鲜明的现世功利色彩 他的带有浓厚的宗教哲理意味 的文学作品虽没有直接为社会设计改良的方案 但却特别强调了精神的意义 因为  在他看来  精神的世界是宗教的世界  虽然它对世俗世界可能没有干预的力量  但 在精神世界里它却是世俗的唯一的拯救者 当人们真正拥有了精神世界的满足时 社会自然就会变得安详 人心自然就会变得平静 我想宗教当使人对于社会 个人 负归善 精进的责任 纵使没有天堂地狱 也要力行 即使有天堂地狱 信者也不 是为避掉地狱的刑罚而行善 为贪天堂的福乐而不敢作恶才对 宗教的生长与灭 亡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当天堂地狱都在科学大潮冲击下不在人心中站有位置时 人们并不能如此自觉地 归善 精进 可爱者不可信 可信者不可爱 王国维这 句简单的箴言道出了许地山对于宗教的矛盾心理 可信的是实用的科学与坚实的道 理 但它不免冷酷 令人不能心情安宁与轻松 可爱的是心灵的轻松与精神的自由 但它确实无用 让个人 国家 民族处处窘迫和贫穷 传统与现代 精神与物质 东方与西方 人文情怀与科学真理的冲突似乎都一起交织在许地山迷惘的心中 彷彷 徨徨 徨徨 彷彷 生就是这样 徨徨 彷彷 趁机会把蜜酿 大家帮帮忙 别误了好时光 彷彷 徨徨 徨徨 彷彷 蜜蜂与农人 许地山在科学与所象征的 社会进步 与传统的中国宗教所象征的 人生 意义 之间面临艰难的抉择 潜意识中对母亲土地的依恋 16 对生命本根的寻觅的深 硕士学位论文  层心理一旦成为人的内在追求  就会演化为一种人生价值观 进而泛化为一种社会 的价值取向 而许地山在这种价值取向的引导下 更多地把目光投向历史和远古的 世界 希望从中寻找到革新现实弊病的契机和楷模 却不能在对现实的开拓中创建 走向未来之路 17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第三章  许地山文学创作和宗教文化关系的形式层面  第一节  仙式  的审美品格  艺术与宗教是人类表达生命体验 充满地追寻人生的两种基本形态 从意义哲学的角度 宗教体验是宗教经验的核心部分其实质是一种 意义感受  [31] 体 验 与 经验 的区别在于是否为主体提供安身立命的存在之 意义 这里所说的  意义  不是现代语言学所说的  语意  即语词所指的无形观念  而是  人生在世  有所依持 可靠 可安 可栖 可乐等等 那样一些存在状态 [32]  艺术和审美与宗 教活动一样 也是人求意义的一种方式 从本质上说 宗教体验和审美体验都是对  生命意义的终极追问和终极关怀  都建立在生命体验的基础上  都是一种  意义感  受  狄尔泰就曾正确地指出  宗教思想家  艺术家和哲学家都是在体验的基础上 进行创作的 然而审美体验又不同于以知识性信仰为基础的宗教体验 它是对客体  的直接和直觉的领悟  因为美直接可见的效果是唤起人的感觉并增强人的想象力  人们在进行审美体验时  并不是将其人生观展现于命题或理论形式之中  而是要力 图感觉和体验美之实体的存在及其意义 即审美体验是一种对存在 对那种实存的  事物的感觉  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许地山的文学作品尤其是散文创作氤氲着一脉  仙 气  仙 在这里指一种内在精神 一种审美品质 在这 仙  气缭绕的作品 世界中的人生之于鲜明的时代背景 总有一种抹之不去的模糊感 许地山多着眼  于人生那恒久的现象  这些现象在其作品中被呈现的很细腻  逼真  甚至伦常日用  中司空见惯的却总能引起我们意料之外的惊奇  触景生情的感兴  在宗教观念牵引 下的自我意象的流动乃至以宗教式的居高临上姿态所看到的芸芸众生的特殊趣味等  等这一切的场景  意境  趣味乃至推测到的创作主体的个人感觉  都具有着特定时 空的超越性而通贯着人类的古今 许地山作品中所呈现的主体的创作意绪和灵感并  不象大多数执著于  现在  的人们那样来自于牵动视听的时代大起大伏  而是反其  道行之  去揭示严肃底下的荒谬  热闹之外的寂苦  并以此达到超于物上的境界 仙 既有庄子式的浑然不计我在 又有陶潜般对 南山 美趣的悠然发现 也当  然还有高僧真人面对兵灾血变只一句  阿弥陀佛 的宽释和漠然  这是一种以宗教  真义为灵魂并以审美眼光所发现的独特的美学境界 18 [33] 硕士学位论文  一  仙式  的审美品格  审美体验和宗教体验都是对人自身的生命存在的领悟  但由于宗教体验被束缚 于教会理念 教义和诫条 因而从宗教仪式和宗教艺术中体验到的往往是共同的情 感模式 没有多少个性的差别 在叙述结构上 许地山惯常从现实的形而下的记述  最后总要升华到形而上的  玄想  范畴里  归纳出具有人生普泛意义的哲学来  而 忽视结构的整体性和基础上的情趣 许地山这一谕劝口吻与宗教教义极为相似 通 过形而下人事之记述 最后完成其在宗教范畴之中的形而上的过程 散文 蛇 是 以 我 的角度向妻子简述在林中遇到蛇的一段遭遇 最后这样做结 但我心理想 要两方互相惧怕 才有和平 若有一方大胆一点 不是他伤了我 便是我伤了它 香 是一段夫妻对话 针对丈夫爱闻香这一嗜好 妻子最后说 因为你一爱 便 成为你的嗜好 那香在你闻觉中 便不是本然的香了 这种类似于 落花生 式的 作结不妨称之为 落花生结构 它一方面是作者内在的宗教情绪所致 宗教教义总 是善于把一个道理置于一件事或寓言之中 故事本身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故事最后 要揭示的题旨 许地山感兴趣的是宗教中的理趣 并把它不遗余力地浸透在自己文 学创作的审美画面中 甚至为此不惜牺牲作品的审美 另一方面许地山那宗式 的忧患意识使他不能忘情于山水景象或人伦亲情 他力图在平凡的事物背后悟出不 平凡的意义来 以显示作品存在的价值 体验 是主体自身在求意义的过程中对 意义 的强烈感受 宗教体验 则 是宗教信仰者在宗教活动中对 意义 所产生的强烈感受 宗教体验的表达必须借 助于宗教仪式和各种宗教行为准则 并且这种体验受到神之威严和权柄的约束 [34] 因此 宗教体验不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愉悦性体验 而审美体验却是完全自由的 自 由感是审美的最高境界 在审美中 人们挣脱了种中束缚和限制 能自由地观赏事 物的 外观 自由地想象 自由地抒情 许地山的 空山灵雨 兴之所到 笔之所 致 篇幅短小 少则百十来字 多则不过二千 即不讲究开头 也似乎在想收的时  候就截住  写法和布局自由而潇洒  在整体面貌上体现了郁达夫所说  玄想  的特 点 审美体验相对于宗教体验而且是丰富多彩的 带有明显的个体特性 无论是创 作体验还是欣赏体验 人们都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把自己的个性和精神 灌注到审美对象中去 由于人们的知识 阅历 修养 趣味 观念等存在差异 不 同的体验者对相同的审美对象往往会有不同的感受和独特的发现 因而审美对象的 内容在不同的体验者那里具有不同的个性特征 19 夫妻生活场面是许地山散文创作中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一个比重很大的题材类型 同时这也构成了其文学创作中一个值得分析的重要现象 宗教本身的作用范畴是古今往来的人类全体 甚至包括自然在内 这就要求信教的 布道者必须选择与这一范畴相当的大领域来置放其教义要旨 而许地山则不是这样 他把宗教信仰的宣谕与人类典型的 欲所 夫妻生活放在一起 表面上看是作 者在追述夫妻之情以寄托对亡妻林月森的哀思 实质上夫妻生活 这一最能体现 人间浓郁真情深意的场景具有一种极大的象征隐喻功能 它昭示了作者理想的宗教 境界及其一以贯之的宗教理念 用某一种宗教或世界观把宇宙或宇宙中的人组 成某种令人满意的和谐和有意义的整体 [35] 在这树荫下座着 真舒服呀 我们天天到这里来 多么好呢  妻说  你哪里能够 为什么不能 你应当做荫 不应当受荫 你愿我做这样的荫吗  这样的荫算什么  我愿你做无边宝华盖能普荫一切世间诸有情  愿你为如意净明珠能普 照一切世间诸有情 愿你为降魔金刚杵 能破坏一切世间诸障碍 愿你为多宝盂兰盆 能盛百 味 滋养一切世间诸饥渴者 愿你有六只手 十二只手 百手 千万手 无量数那由他如意数 能成全一切世间等美善事 在 花香雾气中底的梦 中妻子向丈夫倾吐着 玄想 东西正是一样 没有 变化 因为你的心事前后不同 所以觉得变了 你认为珠子 是在我撒手之前 因 为你想我这篮子决不能盛得露水 你认为露珠时 在我撒手之后 因为你想那些花 叶不能留住珠子 我告诉你 你所认得不在东西 乃在使用东西的人和时间 你所 爱得不在体质 乃在体质所表的情 你怎样爱月呢 是爱那悬在空中已经老死的睛 球吗 你怎样爱雪呢 是爱他那种砭人肌骨的凛冽吗 许地山把宗教观念与人间 情绪结合起来 展现了一个宗教信徒在 五四 精神感染下的特有理想 宗白华指  出  文学艺术是实现 美 的 文艺从它左邻 宗教 获得深厚热情的灌溉  文学 艺术和宗教携手了数千年 世界最伟大的建筑雕塑和音乐多是宗教的 第一流的文 学作品也基于伟大的宗教热情 [36] 散文的 玄想 幻化在叙事中则呈现出小说强烈的音乐感 你 女人 不要和 我讲哲学 我不懂哲学 你还是给我讲讲音乐好 无法投递之邮件 许地 山通晓音律 会弹一手好琵琶 也能填词作曲 对小说音乐感的强调 他并不是要 求文学借用音乐的表现手法 在小说中体现旋律 和声 节奏 力度 而是要求借  20 硕士学位论文  鉴音乐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所特有的美学特征  不像雕塑  建筑那样具有直接的空 间感 音乐中的视觉形象必须在乐音的运动中 借助听众的联想来实现 不像文学 作品能够具体细致地表现大千世界 音乐揭示的不是世界的直接现象 而是作者对 这些现象的感情反应 因此 时间性和情感性可看作音乐艺术的本质特征 强调直 接抒情必然相对忽视结构技巧 情之所至 行于所当行 止于所当止 许地山的小 说大都谈不上 典型环境的典型人物 不过是一股幽情或一则哲理的抒写 即使有 完整的故事 也不是以故事情节 而是以人物情绪为中心 在 黄昏后 中 作者 把内在的心理情绪和外在的音响效果结合起来 让情绪赋予音乐生命 音乐促进情 绪深化 始而秋山落叶 泉水叮咚 归鸟鸣林 海潮拍岸姐妹触景生情 吟起父亲 作的 秋山晚步 诗 继而关怀为亡妻弹吉他 唱 自君之出矣 结尾时 夜深人 静 汩汩的海潮声 嘶嘶的蟋蟀声 铮铛的铁马响 那可以说是关山恒媚为这位老 鳏夫唱的催眠歌曲 黄昏后 像一只精巧的咏叹调 回旋起伏 舒展自如 换巢  鸾凤  则俨然是一首幽默的谐谑曲  讽刺中包含着同情  冷嘲时尚带善意  前者音 乐与情绪和谐协调 两者互相渗透 后者音乐与情绪互相间离 起一种揶揄嘲讽的 作用 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 音乐都是举足轻重 并非可有可无的点缀 当然 突 出音乐在人物情绪中的作用 这还只是小说中音乐感的表面层次 许地山的小说很 少有大段的景物描写或场面渲染 空间感不强 作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人物情绪 一种连续不断流动变迁的情感运动 不是借助三维空间来凸现人物性格 而是通过 时间这根中轴线一步一步地揭示人物性格的各个侧面 凝聚一缕缕分散的情丝 因 而小说中很少戏剧性冲突更多的是人物心理的微妙运动 即使故事非发生突变不可 作家也不想以此造成 而是三言两语交代完毕 又专注于人物情绪的演进 [37] 缀网劳蛛 中长孙可望的忏悔和尚洁的回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作家注目的不是外 部世界的变迁而是人物对这种变迁的感情反应 可见 许地山的作品是被一种强烈 的情感潮流贯串着 作家对现实世界的反映可能不准确 但作家情感的真诚却是无 可怀疑的 这也正是许地山小说的魅力所在 艺术的美感能令人产生和谐感和宁静 感 有助于人们获得信仰体验 艺术的感性形式也能使人们对宗教产生直接的感受 因而宗教信仰的体验与美的体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一性 宗教需要利用美的形式 来表达宗教思想 人们自古以来就运用舞蹈 戏剧 音乐等动态艺术再现宗教真理 和宇宙秩序 了它的意义 在具体的背景里 艺术的作用在于它在最深远的层面上 向人类展现 [38] 21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二  仙式  的审美心理  艺术需要宗教在精神和道德方面来扩大其思想基础 宗教信仰表现的是人们内心 对命运的祈祷 祝愿 对生活的寄托和期待 宗教的最高目的是追求善 宗教的善是 神圣的善 这种善不记利害得失 超越功利目的 艺术也求善 但艺术的善有关社会 功利目的 它无法超越阶级 意识形态的制约 但真正的艺术总是试图淡化社 会功利性和色彩 更多地关注人自身的存在和命运 更多地追问生命存在的意义 和价值 更注意对人的本质和人性的揭示 五四 运动以后 许地山渐渐地把自己 对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追求转移到宗教范畴之中 他试图把从现实中所感到的人生痛 苦提升到了人类生存的整体层面 而不仅仅限于 五四 时代和民族的人生 宗教追 求无限和永恒是出于解脱现实困扰的需要 出于对有限的现实人生的不满 它试图让 精神超越物理时空的限制 在幻想的天地里遨游 但作为一个具体的现实的人 许地 山在不得不接纳人生世俗的痛苦的同时 另一方面他作为一个笃诚于宗教的信徒 又 超然地把现实苦痛消融在人类生存的漫漫历史与 人性的悖性 的理念之中 既想借 现实来外化宗教理想 而又不忘以宗教理想来评判现实 生本不乐 能够使人稍 微觉得安适的只有躺在床上的那几小时 但要在那短促的时间中希翼极乐 也是不可 能的事 尽管他似乎悟到了痛苦的真谛 但却丝毫不能减免自己内心的烦闷和忧伤 心有事 无计问天 心有事都在心中 使我怎能安眠 心有事 沉沉的哀伤 似乎没有确指 但从 无计问天 看却又不完全是宗教式抽象的痛苦 想来也必然有 浓厚的现实意味 双重的痛苦驱迫他终身奔波于天国与尘世之间 其实无论审美体验 还是宗教体验它们都表现为一种情绪和情感体验 卡西尔指出 神话和原始宗教决 不是完全无条理性的 它们并不是没有道理或没有原因的 但是它们的条理性更多地 依赖于情感的统一性而不是依赖于逻辑的法则 [39] 宗教对思想的补充之一就是感 情 要是宗教生活不为感情所动的话 那它也就不可能产生出超越现实世界所必不可 少的 宗教总是超出于心智的限度之外 它是心灵的一种态度或意向 它是对实 在的直接体验 是对上帝的冥思 是与上帝的交流 宗教总是表达某种与艺术所表达 的完全一致的事物 而艺术也总是表明拥有某种与虔诚的宗教所拥有的完全相同的感 情 感悟美即为情感过程中的某种东西所感动 这种情感过程与伴随上帝而来的情感 过程是相同的 许地山忧患着中华民族特定的人生 但却从不把同情或憎恶仅仅粘贴 在现实上 而是把痛苦提升为象佛教宗义里所指出的那样 人的本体存在的悖性痛 苦 抽象的爱情经过感情的熔铸便愈显得深重广大 忧患在许地山这里 没有表现为 激进者的呐喊狂呼 也没有表现为基于个性生存困境的眦睚裂睁 更没有表现为 22 硕士学位论文 对切近人生的诊断与开具药方 而是表现为一种 神 的忧患 他不仅认为现实是痛 苦的 而且指出人本来就是痛苦的 这种宗教式的忧患必然产生对人生苦乐不均的诘 问 而诘问的方式往往是对苦者的同情 他这种超阶级性 超历史性甚至于超民族性 的人道主义由于失去了对现实人生的确指而成为一种以普泛为特征的宗教情怀 一方 面他同情于现世人生的痛苦但当这一痛苦来自于切近的人世时 他又用 生本不乐 的抽象予以解脱 愚妇人 每年看到果木开花 结实 看到把种子种到地里又长出 新果木 尤其是别人怀里的孩子欢蹦乱跳时 便分外悲伤于自己 石女 的不幸 而 他 听后却哈哈大笑 这正是你的幸运哪 抱孩子的人比你难过得多 你为何不 往下再向他们打听一下呢 我告诉你 不曾怀过胎的女人是有福的 世俗者的痛苦 之处他以为正是幸福之处 这显然是反世俗的宗教解释 老妇人的痛苦只是世俗 愚 的痛苦 而当你一旦跳出世俗 这一切就不存在了 由此可以看到 许地山的人道主 义是超人间的 是建立在宗教情感上的 是与现实的人道主义不同的人道主义 爱是一切宗教的基础 也是一切宗教的灵魂 宗教体验的实质是爱的体验 而一 切艺术创作都是建立在爱的体验上的 人类是以爱来对现世中不完善方面进行挑战 的存在 或者说是因为有爱才不怕受挫折而不断向现世的不完善方面进行挑战的存 在 人类是借助于爱可以预感到超越的形而上的存在 [40] 生活的屡屡困厄与打击 并没有使许地山沉沦 作为现实的人 许地山终日为生存而挣扎 正因为如此 他 才能和普通人生息息相通 同情和理解他们 痴迷与人间的欢乐 赞美人间父与子 母与子 夫与妇以及朋友之间那动人的爱 他写到了陌生人之间的同情和乐于助人 的美好情怀 愚妇人 而且对 小俄罗斯兵 践踏爱的暴力提出了严厉的诘问 在 爱的痛苦 里他敏锐地察觉到人伦背后那畸变的心态 你为什么不来 中少女 思春的情怀他竟也体察的那般细腻 同样从 花香雾气中的梦 里许地山悟出了夫 妻情爱之中那隐隐约约的追求与爱的冲突及夫妻拥衾而座 凝目对视的梦的甜美 还有对那一对恋人在分别 40 多年后老来 再会 的唏嘘感叹和心心相印的理解 这 些都是一个在生活中挣扎的平凡人才能看到的 想到的和体味到的 从中我们看到 了一个面向现实 执著于现实的 人生忧患者 面目 看到了跳动在许地山胸中的 那一颗热心 也看到了由他推己 由己推人 人我两隔的面对严酷现实的爱憎观念 和鲜明的倾向性 泰戈尔认为 最高的实在是人格在爱的完美统一中的自由 它们 使自我摆脱了一切私欲 摆脱了一切种族和民族的狭隘性 摆脱了人的畏惧 摆脱 了信条与习俗的束缚 人的人格体现在获得神的本性中 在爱的充沛流溢中 在至 高的自我奉献中 诗人依赖的就是这种内心的感受和自己的仁慈 23 宗白华说: 艺术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家对于人生对于宇宙因有着最虔诚的 爱 与 敬  从情感的体验发现真理与价值, 如古代大宗教家 大哲学家一样 [41] 艺术创作常常受惠于宗教所强调的爱的体验 这并非提倡艺术家都去信教 信不信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艺术家要有一颗博大的 爱心 要有宗教般的人文关怀精神 热情颂扬自然和人性之美 鞭挞世间摧残美和 人性的丑恶现象 不囿于个人的利害得失之考虑 也不局限于自我私欲和自我情感 之表现 把个人情感融会于人类的普遍情之中 鲁迅在 集外集拾遗 诗歌之敌 中说 博大的诗人感得全人间世 而同时又领会天国之极乐和地狱之大苦恼的精神 相通 正所谓 民间疾苦 笔底波澜 大凡艺术杰作都饱蘸着忧生忧世 忧国忧 民的精神意蕴 这 忧 从 爱 中所生 没有 爱 何来 忧 笃信宗教的理 想主义者与五四新文化启蒙战士的双重身份使作为作家的许地山显示了和别不 一样的独特性 他的静穆淡薄 宁心远志甚至包括他对虚无的执著都明白告知人们 在其内心深处有一个足以盖过一切的理想支撑着他 他一生都努力通过宗教来寄托 现世忧患 这使得他的眼光在面对每一对象时都能深入其里又能超拔其表 从而把 所有对象都幻化为宗教处理的对象 以道出具有普泛意义的审美命题 费尔巴哈曾 说 宗教的前提 是意志与能力之间 愿望与获得之间 目的与结果之间 思想与 存在之间的对立与矛盾 [42] 从情感上 人生永远追求幸福 美满 但事实上 人生 总是伴随着痛苦和无奈 在这种理想与现实 爱与恨 生与死 有限与无限的矛盾 对立中 人通过宗教幻想一个完美的天国世界 并通过对神灵 天国的崇拜 通过 宗教体验来超越这一对立 解决这一矛盾  第二节  意象分析  意象是我国诗歌艺术的基本审美范畴 作为诗人主观情志和客观物象的复合体 它蕴涵了巨大的情感空间 传递着丰富的精神内涵 出现在许地山文学作品中的几 个典型意象 其隐喻性和暗示性对于凸现文本内涵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意象又 作 为一个心理事件与感觉奇特的组合 一种在瞬间呈现出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 [43] 其透射出的浓厚的象征意味和精神内涵常常成为我们解读作者及其文学作品的  关键所在  一  妻子  意象  爱情体验主要是由一种温柔挚爱的情感构成  一个人在体验这种感情时会感到 愉快 幸福 而且会认为自己所爱的人是美丽善良和富有魅力的 1920 年 爱妻林  24 硕士学位论文 月森的猝然离世使许地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痛之中 在林月森一周年忌写道 你是一个优婆姨 /所以你的涅槃是堪以赞美 /妻呵 若是你底涅槃 /还不到 无 余 /就请你等等我 /我们再商量一个去处 /如果你还要来这有情世间游戏 /我愿 你化身为男 /我转为女儿 /我来生 生生 定为你妻 /做你的殷勤 本二 /直服 侍你/得 阿褥多罗三藐三菩提 许地山用佛的语言表达了对亡妻的眷恋深情 马 斯洛在论述理想的或健康的爱情时强调对他人的个性的肯定 他认为爱情和尊重常 常是相互伴随而又彼此分开的 我不敢断言离开尊重的爱情是否可能 但 离开 了爱的尊重仍是可能的 [44] 在许地山直接或间接怀念亡妻的众多作品中 如 黄昏 后 我想 别话 爱流夕涨 七宝池上的乡思 海角底孤星 醍醐天 女 等 妻子 几乎成为一种典型式意象 她美丽 妩媚 善良 明敏 贤淑 聪颖 善解人意而又温顺多情 同时她又是通晓世间万物机理的圣者和布道者 伦 常日用 琐碎小事 她都能从中生发出让人玩味咀嚼的奥秘来 妻子 在许地山这  里已经成为凡人与圣者的融合体  她是乐观的生活实践者与虔诚的理想者的完美糅 合 在许地山不自觉地把爱妻在哀痛的回忆中加以美化的同时 他已超越了 丧妻 的极神圣的悲哀 倾向于把女人看作伴侣 看作与自己相同的完完全全的人 一个 独立的存在 一个独立自主的个体 而不是把她们看作传统意义上的宗教所认为的 人类的有缺点的男性的附属品 并在此基础上喜欢和尊重她们 妻子 意象已经成 为解读许地山全部文学作品的关键所在 之情又张扬了他一以贯之的宗教理想 通过此意象 作者既托寓了对亡妻的眷恋  二  海  意象  许地山一生都信奉着  生本不乐  的生命哲学观  许地山幼年离乡远徙  成年 后更是辗转异国 居无定所 期间又遭逢爱妻猝死 家国沦陷 自入世以来 屡遭 变难 四方流离 未尝宽怀就枕 空山灵雨 弁言 宗教信仰是直接的心理现 象 属于个人的主观世界 而人的主观世界是由人们生活的社会环境决定的 因此 社会环境因素在某一时代的宗教倾向的形成和发展中起决定性的作用 一个人对于 安全稳定感的极度缺失不仅对他目前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而且对于他未来的人生观 都是强有力的决定因素 [45] 在 海 里他说 在一个风狂浪骇底海面上 不能准 说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就可以达到什么地方 眼前虽不能十分如意 但后来要遇着 底 或者超乎我们底能力和意志之外 大海的流动不居与命运的变幻无常在许地山 看来都一样令人难以把握 面对飘忽不定 瞬息万变的命运之海 人的意志显得无  25 虚幻天国下的现实人生  足轻重  人的抗争犹如以卵击石  惜官  商人妇  虽一生拼搏  其苦难却如海水 一般无边无际 自认为超脱尘世的尚洁 缀网劳蛛 依然无法忍受与女儿的隔海 相望 骨肉分离 在 海角底孤星 里大海吞噬了人间的至情至爱 而随着 铁鱼 的鳃 的葬身海底 雷先生崇高的报国理想也成为一个永远的梦 白云苍狗 沧海 桑田 所有的一切都处于变动不居的状态中 人类永远也走不出自身命运的海洋 就象蜘蛛 不晓得那网什么时候会破 和怎样破法 我们所能选择的只能是为创造 自己的生活用一生去不停地补缀 许地山在这里化用佛家用语 苦谛 把人生归结 为一个 苦 字 彼云何名为苦谛 所谓 苦谛 者 生苦 老苦 病苦 死苦 忧悲恼苦 怨憎会苦 恩爱别离苦